《千世情劫惨案》 第二世 免费试读
神命理
一
花锦城以外是一片繁花海，繁花海的尽头是四季常绿的药王山，药王山之下，便是以药文明的药王城。而那些泛着紫晕的木笔花，在繁花海和药王山之间独自灿烂。
那年里我穿越花海去药王山采药，娇尘软雾，芬芳里是我辨不清的花香。那时候花海里泛起白光，我见得婉婉在耀眼的神秘里向我走来，她袭一身黑衣，冷若冰霜。我见到她的第一眼便被她扬起的黑烟迷蒙了双眼，黑烟里是急迫化成的利剑，她用剑指着我说：“你就是那个神命师的儿子？不想死就给我掉一滴泪。”
那个神命师的儿子？
我忽然想起多年前爹为我出门抓一副药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之后我寻觅多年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那时候我的情绪一时难以平复，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爹的消息，我紧握着婉婉的利剑，鲜血在手掌上盛开成一朵逼问：“神命师？你认识我爹？我爹那天说出去给我抓药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到底去了哪？”
在我发疯似的询问后婉婉的利剑既飘散成了黑烟，她随之的话语在耳旁萦绕成了失望“你就只关心你爹是吗？王子夜，我是……”然后她面色烧红，吐下一大口鲜血。或是那时候她含血而笑，自言自语到：“看来我是真不能说了。”又或是她抬首凝望我，“想知道那个神命师的下落是吗？你为我掉一滴泪，我就告诉你。”
只为看我的一滴眼泪，只为知晓那个答案。
这便是我和婉婉的初识，可我始终不明白婉婉那些句话的真正含义。
她是谁，似乎她知道爹的去向？她为什么要让我为她掉一滴泪？
只是我说：“我不会哭，这都是命。”
那年爹为我在胸膛刺下了百花图，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能哭泣。
百花图，一滴泪，那些你无法说出口的话语，这些，都是我们的命。
纠缠不清，环环相生。
二
爹消失的那天他刚好为我画成百花图，我记得那时候他轻抚我的脸颊说起：“你以后就做一名药师，如果我为你做的一切都失败了，希望你还可以自己医治自己。”然后他推开院门离去，我的视野里是他蓝色青衣渐远，他手持罗盘对我说：“你在家等我，我去为你抓一副药。”只是院门开阔，他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我记得儿时在花锦城里我总跟在爹身后看他为众人推算命理，在我年幼的记忆里爹是花锦城里最出色的神命师，慕名而来的人终日站满了门庭。直至有一天我忽然病倒，我微弱的眼眸里是爹紧蹙的眉头，我记得那天爹手持的罗盘在我的视野里是一张神秘，他抚摸我的额头说：“爹不会让你死的，爹可是花锦城里最出色的神命师。”
后来爹在我胸前画一副百花图，那时我年幼，面色惶恐地看着爹挥笔彩绘，耳旁萦绕着一些我听不懂的咒语，爹说：“有了百花图你就会好起来了，但在有人为你找到些这百花之前，你是永远不会哭的。”然后他轻抚我的脸颊，宛然一副神命师的模样，他说：“这都是你的命。”
从那之后爹就在我的生命里消失了，在我醒来的清晨里便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此后我寻觅多年，却无半丝音讯。
多年后神命师陆离终于透露了爹的消息，他说：“你命中注定要遇到一个人，你们会在药王山邂逅。”然后他手指触碰我胸前镶嵌的百花图：“你不是想知道你爹为你刺过百花图后去了哪里吗？你遇到她，一切便会知晓。”
三
婉婉是鬼师，她扬起黑烟化成的利刃削铁如泥。可是她的鬼术再厉害也抵不过病魔地侵蚀，那天在她说出那句“我是……”之后便口吐鲜血，最后神志不清既昏倒在地。
我一直坚信陆离的话语，这个人一定知道我爹的下落，于是我把她带回花锦城，为她医治。可是她的脉象平稳并无半丝异相，只是每当我向她问起爹的下落时她便鲜血翻涌，神志不清，于是这一治便是好多年。
那些时候我常带婉婉去花锦城里各种各样的集市，穿过那些石板小路，耳畔里萦绕着小贩的吆喝声。婉婉是喜欢观摩法术的，在各种药粉和花粉的调合下，或是冰龙咆哮，或是火雨漫洒。我跟她说：“花锦城的花和药王城的药混在一起就会产生各种奇异的法术。”那时候我看着婉婉凝视的眼神，她会在喧闹异常的集市里忽然问起我难以回答的问题，她说：“那你可以为我掉一滴泪吗？”然后我紧捂她的嘴唇，我是怕她往下说去的，多年里每当她说出那句“我是……”的时候，她就会痛不欲生，鲜血在口中翻涌。尽管我用尽了各种妙方都无法将她医好，像是她说，这不是病，这都是命。然后我紧挚她的衣袂，我说：“我们还是去看一场幻象吧。”
于是漫天雪落，花和药的芬芳在风中飘散，我看见哀愁在地面开成了一朵朵冰花。
血流成河，在那场幻象里，我看到的尽是悲伤。
多少次婉婉都会在梦中惊醒，那些时候里夜色若墨，我听着她急促的呼吸声将她紧拥入怀，她会问我说：“那天的那场幻象都是真的吗？”在我温暖的襁褓里，婉婉柔弱的身子不住颤抖，这宛然儿时我懵懂的岁月，我常将头埋在爹的怀里，在那些我无法接受的幻象里，我问着和婉婉相同的话语：“这些都是真的吗？人怎么可以就被这样杀掉，他们都还只是孩子啊，怎么可以接受这样的残酷。”
“这些都是真的，你所看到的幻象都是几百年前被真实地记录下来的。那时候，药王城对花锦城展开了一次大屠杀，死伤者，数十万。”多年后我向婉婉重复着爹对我说起的话语。
那不只是一场幻象，爹说：“那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你记住，我们花锦城的人，都要恨药王城。”
四
在婉婉走后的多年里我依旧每日替人看病，并给予他们一些药王城的特制草药。这些年里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婉婉含泪的话语，她说：“你不可以死，你还没有为我掉一滴眼泪，你还要不要知道你爹的下落了，你还要不要知道我是谁了？”然后她将药粉和花粉轻合，白光泛起，手持一卷忧伤。她说：“你等我，等我让这百花图上的花都盛开。”然后她推开庭院的木门，持百花图，从此离开了我的世界。
这让我想起那年她突然闯进了我的生命里，在烟波弥漫的繁花海里，我问她为什么要看我掉眼泪？那时候她嘴角溢流一股红色悲伤说起：“因为你是王子夜，你就是我要找到的那个人。”
我是多么眷恋这样的初识，因为你是我要找到的那个人，所以，我们就要在一起。
如果时光倒流回到多年前的那个暮秋天，我一定会紧拥你入怀，不要你离开我的世界，即使我命不久矣。
那天里我一如既往地为来求医的人看病，我记得那个人眉清目秀，袭一身紫衣。我说：“你病无大碍，回去煎一副药喝下便可。”然后我给他一株紫草，我说：“这是药王城的特药，半碗水煮沸，合着紫草一起服下。”
药王城的药，药王城的药！
那是我多年来第一次见得如此疯癫的人，他紧挚着我的衣袂怒吼：“你怎么能卖药王城的药给我？就算我病死了，我都不要用药王城的药，我不要，我不要！”然后他对我笑，笑靥里是看不清的迷蒙，他说：“我叫你以后再敢卖药王城的药。”
天旋地转，我的世界天旋地转。
我忽然想起儿时我问爹的话语，我在那些残忍的幻象里懵懂，我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那时候爹抬起我低垂的头颅，他说：“你得记住，花锦城的人，永远都要恨药王城的人，不可以忘记，这是花锦城的耻辱。”
这纯粹的仇恨。
然后那天里，我成为了那人口中的叛徒，他说：“你是花锦城的叛徒，药王城的走狗。”后来当我清醒的时候我见得婉婉梨花带雨的容颜，在她温暖的怀抱里，悲伤落成了一颗颗滚烫的眼泪在我的脸颊绽放，她说：“那个紫衣人对你施了法术，他随身携带的烟台花和紫草一起幻化成一根根冰针直刺你的眉心。然后他说他对不起花锦城，竟然用了药王城的药，用那些冰针同时刺穿了自己的喉咙。”
荒诞的是，我多年行医救人，却成了花锦城的叛徒。
五
之后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我用尽了各种配方仍吐血不止。那些天里婉婉为我煎煮各种草药，她是怕我就这样走掉的，她跟我说：“你还没有为我掉一滴泪，你还不知道我是谁。”直至有一天爹的好友陆离找到我，他曾和爹同是花锦城的神命师。那天里他推开我关闭已久的店铺门，袭一身紫衣，眼眸里是我看不清的深邃海洋。他说：“我答应过你爹，前来告诉你百花图的秘密，现在也是时候了。”然后他转睫凝视婉婉，但笑不语。
“你命中注定要等一个人，等一个人为你寻得百花，以百花为引，才可治愈你的病痛。而这个人，现在也已经来了。”然后陆离意指婉婉，紫色衣袂轻摆，那是我看不清的神秘。他说：“你的病名为‘唤醒’自你生来便有，多年前你爹在你胸前刺一副百花图才将病压住，他不愧是花锦城里最出色的神命师，连二十多年后的事情都算得清清楚楚，那时候他告诉我，二十年后会有人用冰针刺你眉心，然后百花凋零，在你身体里隐藏了多年的病便会被唤醒。所以得有人为你去寻得那百花，而你爹在百花图里施下了禁术，在百花寻得之前你不会哭泣也是为了这个人设下的。”然后他狡黠，对婉婉说：“百花图里有一朵花只有你才能找到，而找到百花后王子夜才能为你掉一滴泪。”他说：“你来找王子夜的目的我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不愧是花锦城最出色的神命师，多么巧妙地布局，多么精致地推算。”
陆离说：“我可以为王子夜再设一次禁术，但我不像他爹那样出色，五年，我只能将他的命延续五年。”
然后婉婉便走了，用花和药幻化出一副百花图便离我而去。
像是那年里爹离开我一样，在花锦城落沙的幻象里，他说：“你以后就作一名药师吧，去救治更多的人，不要像我，什么都改变不了，却那么残忍地知道未来的事情。”然后他抛下我，在狂沙里模糊了身影，从此远去，不再回来。
我只想让你们不要离开我，我会为你们结一朵冰花，那样地思念你们。
六
婉婉走后的一段时间我关闭了药铺门。那些时日我在药铺里无所事事既研究起了法术，像是当日的紫衣人用烟台花和紫草一起幻化成一根根冰针，我用药铺里珍藏的各种药王城的药和花锦城的花配成了诸多法术。
我发现药和花配成的法术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幻象，那是在视野里生成的栩栩如生的画面。另一类便是具有伤害力的法术，像是紫衣人的银针，或是婉婉的鬼术。
在经历多次失败后我终于用兰草和洛神花幻化出了具有伤害力的法术，那天我在药铺里忽然引来了火雨，初次接触法术的我措手不及既烧着了婉婉的房间，我手忙脚乱地用光了十大缸水才使火焰平息下来。那天我看着落败的残骸忽然想起了婉婉离去的场景，宛若多年前爹推开院门一样，他说：“你在家等我，我去为你抓一副药。”然后爹便再也没有回来。
我忽然意识到生命里有一个人似乎将永远离我而去，于是我疯了一般在火雨后的灰烬里寻觅婉婉的一切，我不能让她在我的生命里什么都没有留下。可是在一层炭灰下面我却无意间发现了爹的罗盘，在我的记忆里罗盘是与爹寸步不离的。
可它怎么会在这？怎么会在婉婉的房间里？
而当我触摸到罗盘时眼眸里却出现了幻象，幻象里是爹熟悉的容颜，他手持百花图平声叹息，他说：“子夜，你看到这场幻象的时候应该已经成为药师了吧，那个女孩也应该为你去寻百花了，她跟你是有一段渊源的。百花图里的最后一朵木笔花非有缘人不可得，但愿她能摘得木笔花。可惜爹能力有限，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陆离也只能为你延命五年，要是最终百花图没有全开，我希望你专心研习医术，找到能够救治自己的方法。”然后幻象支离破碎，将一地的灰烬散落成了迷茫。
在看完幻象后我却一阵迷糊，那个为你寻百花的女孩？难道婉婉真是爹早就安排好的人？那婉婉到底是什么人，还跟我有一段渊源？
七
自从看到爹留给我的幻象后我便又专心研究起了医术，我把药铺门打开，专门医治各种疑难杂症。
在婉婉走后的第四年里百花图上的花盛开了九十九朵，那天里我听到在药铺里抓药的人悄声低语，他们说：“药王城又在和花锦城争夺木笔花的归属权了，药王城说它是药，花锦城说它是花。”可是生在繁花海和药王山之间的木笔花是无法大量开采的，多少年来，只能是有缘人落得阑珊几朵。那是一种幻象，爹曾告诉我说：“你只能看见那铺成海的紫色光晕，像是海市蜃楼，走进便会消失。”
而百花图里，最后一朵花，便是木笔。
那些时日我总在替人把脉的时候心不在焉，我期待最后一朵花盛开，然后婉婉便会推开药铺的门。可是那却是我的奢望，我最终没有等来婉婉，推开药铺门的却是气势汹汹的众人。他们扬起尘沙，浩浩荡荡涌入我的药铺。他们说：“药王城居然在木笔花田上设下禁制，让我们花锦城的人无法靠近，那么，药王城所有的药都别想在花锦城里出现。”然后他们将各种药粉和花粉柔和洒向空中，一阵晕眩的白光，我见得数不清的白蚁从白光里蜂拥而出。那年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白蚁侵蚀掉药铺里所有的东西，那是我从小到大所有的回忆，像是爹说：“你以后就作一名药师，救治更多的人。”然后婉婉持百花图双目带雨：“你等我，我会回来找你。”然后我听见拥挤在药铺里的人发出的欢呼声，他们说：“毁得好，把药王城的东西全毁掉，毁得好。这房子也有药王城的气息，全毁了，全毁了吧。”
毁了吧，全毁了吧。毁掉的，也是我的全部。
你等我，我去为你抓一副药。
你等我，等我回来找你。
没有了，全部都没有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信仰沦陷。
于是我也绝望了，我想着我再也见不到那些离开的人了。所以我将兰草粉放进洛神花里，我说：“毁了吧，让一切都毁得干净。”于是火雨落，我亲手点燃了憧憬。然后我也随着众人奔涌出火海，在花锦城里打砸抢烧。那时候我见得街道上随处是游历的人群，每个人手里都握着药王城的药和花锦城的花，他们发动各种法术或是幻象，我见得巨石从天际陨落，洪水从地面喷涌而出。整个花锦城一片生灵涂炭。我记得好多人发动幻象来记录这经典的时刻，药王城特制的灵芝和冬葬花在他们手里挥洒得淋漓尽致，或是有人跟我说起：“药王城的灵芝就是好用，在我的幻象里所有的人都清清楚楚。”
对，药王城的药就是好用，在幻象里的人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惊吼：“那些用幻象记录的人用的是药王城的灵芝，杀了他们，杀了他们。”风香如花，我见得一个个璀璨的法术在人群里炸起，我也用兰草和洛神落下了火雨，我在火光里狂笑：“哈哈哈，哈哈哈，都烧了吧，都烧了吧，把药王城的东西都烧掉，一个不留，一个不留。”那时候其他人也和我一样用药和花幻化起各种法术围杀用幻象的人。
然后他们死掉，一个个清清楚楚的幻象在天空炸开，在幻象里有一群用药的人杀死了另一群用药的人，真是清楚啊，药王城的药就是好用。
然后我怒视身旁持冰剑的人，我说：“你的冰剑是不是用药幻化出来的？你这个药王城的走狗。”于是我见得荒诞在他身上烧灼，粉身碎骨。
八
那天里花锦城里的人死伤无数，先是用法术的人杀了用幻象的人，然后用法术的人自相残杀。而我用最后一末兰草和洛神融合，将一个药铺点燃，在火光里我看着药铺里的人浴火焚身，我痴笑：“哈哈哈，这是花锦城里最后一个药铺了。走狗，全是药王城的走狗，叫你们用药王城的药，叫你们用再敢用药王城的药，该死，都该死。我把花锦城里最后的药烧掉了，以后花锦城里就再也没有药了，哈哈哈，哈哈哈，再也没有药了，再也没有了。”然后我蹲下身，悲伤从我眼眸里缓缓下落，我自嘲着：“什么都没有了，都烧光了，烧光了。”
那时候我是以为花锦城的药铺被烧光了，现存的药也在自相残杀中用完了。于是所有幸存下来的人看着血泊里的尸首欢呼：“我们赢了，我们花锦城赢了，再也没有药了，花锦城再也没有药了。”
可是紫光泛起，我胸前的木笔花就在那时候灿烂盛开。
那是我见得婉婉持木笔花向我走来，一身黑衣，在紫晕里泛起忧伤。而同时我听得活下来的人悄声议论：“那不是木笔花吗？那到底是药还是花？”
“是花吧，不不不，是药，那是药。”
“那不就是花锦城和药王城争论的焦点吗？”
“不不不，是药，是药。”
“杀了她，杀了她，那个白衣女子手里有木笔花，木笔花是药，是药，是药！”
然后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冲向婉婉，我在人群里高喊：“你们不能杀她，你们不能杀她，木笔花是花，是花。你们忘记了吗，花锦城就是为了和药王城争夺木笔花才死了这么多人，木笔花是花，是花啊。”那时候我拉住身边每一个人，我说重复着：“是花，是花。我求求你们不要杀她，木笔花是花，是花啊！”
有泪如倾，于是我也就真的为婉婉落泪了。那时候我看着婉婉在人群里被人撕扯，我哭着吼着在人群里挣扎，我说：“花锦城的药已经被烧光了，她手里拿的是花，是花啊！我求求你们不要杀她，木笔花是花啊，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木笔花是花，是花啊！”
我求求你们，木笔花，是花啊！
九
在荒谬嗜杀的人群里婉婉最终依倒在我的胸怀，刺穿她身体的利刃是一柄柄冰凉的荒诞仇恨。像是我初见她一样，鲜血在她口中翻涌，她说：“王子夜，我为你找齐百花了。”
可是我看着她胸前的利刃却失声哭泣，我说：“我不要百花了，我要你活着，我只要你活着。”
那时候她莞尔一笑，低声说道：“这些年里我总想看到你为我掉的眼泪，我来找你也是为了看到这滴泪。我一直想让你知道我是谁，可是我身上有禁制，我怎么也说不出口，你可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口吐的鲜血，那便是我身上的禁制在阻止我让你知道我是谁。有时候我也在想，就这样平平淡淡得跟你在一起也好，这些年里我也觉得看不看那滴泪也无所谓了。可是，陆离却说，找不齐百花图你就会死去。你可知道，我是……”然后红色悲愁从她口中溢流，我又见得了婉婉如画的笑颜，她说：“看来，到我死的时候也不能亲口告诉你我是谁了。”或是她仰天长笑，笑声里是无尽的悲哀，她指手向天说：“你不是不让我说吗，你不是不让我打破这个禁制吗？那我偏要说。我偏要告诉他我是谁，我就偏要打破禁止，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一切，我就是要亲口告诉他真相，贼老天，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贼老天，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那时候的婉婉是我见过最癫狂的，她捧着我的脸说：“我是，我是……”然后是她的鲜血不住流淌，我说：“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你的血都快流光了，你的血都快流光了你知不知道啊！”然后我抱紧她的头，三千丈的青丝在我的怀里凌乱。我说：“我求求你不要说了，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我不要知道，不要知道真相，我什么都不要知道，我只要你活着，我只要你活着。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那时候她依旧巧笑嫣然，她说：“我偏要说，我就是要告诉你，我就是要逆天而行，即使我会死去！”
香消玉殒，那天里婉婉终于在我的怀里死去，却最终没能告诉我真相。还有她那句话语，一直在我的生命里回荡。
我就是要逆天而行，即使我会死去！
十
我们这些平常百姓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一场被妖魔化的闹剧里不知所谓。
婉婉死后我找到陆离，那天里他在庭院里烹煮一壶香茶，笑颜里是神命师特有的神秘。他说：“你想知道，为什么她要你为她落一滴泪吧。”
他说：“多年前你爹为了救你去到了你的前世，你前世是异言师，永远不能说真心话。就是你到死也没能让婉婉知道你爱她，而你爹找到婉婉告诉她，要是你爱她，你为她掉的泪便会开成一朵花。可是你爹为了救你却把前世的你杀了，于是婉婉只能穿越时空来找你寻求一个答案。多么精致的布局啊。你爹为她设下禁制，让她不能告诉你她是谁。而木笔花也要爱你的那个人才能为你采撷。你爹不愧是最出色的神命师，早为你布置好一切。寻不到百花，你也不能哭，绝妙的命理，绝妙的命理。”
然后陆离仰天长笑，把悲凉笑成了泪水，他说：“哈哈哈，可是神命师能推算万物却不能算清自己。花锦城就我和他两个神命师，可人们只知道他，而他却还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为了你布的这个局，自以为天衣无缝。哈哈哈，井底之蛙。要知道自从紫衣人出现后事情就早已脱离了他的布局。你知不知道我才是花锦城最出色的神命师，你身上的病‘唤醒’早在你未出生时我便布置好了，而你爹却自作聪明地给你画下百花图，本来事情到这你的病也算控制住了。可他千算万算却算不到我，我才是幕后的操控者，那个紫衣人完全是我硬生生加进来的。然后你爹去到你的前世便再也回不来了，哈哈哈，这花锦城里从此也只有我神命师陆离了，他压了我这么多年，却最终输在了这一局上面。”
那时候陆离看着我胸前鲜艳的百花图说起：“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爹为什么没有回来吗？现在百花图全开，我让你自己去看。”然后他手指在百花图上轻点，我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了爹的影像。
我看到爹亲手将匕首捅进那个和我一摸一样的人的胸膛，血光里是他无情的话语：“为了王子夜，你必须死。”
我看到爹的魂魄在婉婉手里开成了一朵悲伤，爹奄奄一息的话语在耳畔迟回：“这一世他已经死了，要想知道他到底爱不爱你，你只有捏碎我的魂魄去下一世找他，如果他为你落下的泪开成了一朵花，那他便是爱你的。”
然后爹的魂魄在婉婉手里破碎，婉婉持罗盘穿越时空。白光泛起，我便在花田里询问婉婉爹的下落。
原来这一切全都是为了我，那个连自己的病都无法医治的药师。
为了我，爹杀了前世的我。
为了我，婉婉杀了爹。
为了我，婉婉最终也死了。
于是我持爹留下的罗盘妄图回到前世。我想，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有人点破一切那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我用罗盘划开的时空缝隙里白光泛起，白光之外我看到了婉婉，看到了爹，还看到了前世的自己。于是我昂藏地踏进了时空，想要去拯救这一切。
只是我耳畔突然迟回起了陆离的叹息：“全死了，连最后一个也死了。”
然后我在白光之后呼唤着爹，只是我感到身体冰冷，那句似曾相识的话语在记忆力翻滚：“为了王子夜，你必须死。”
可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或是我忽然想起初识婉婉的场景，她在繁花海里向我走来，对我说：“你不想死，就为我掉一滴泪。”
多年后我也真的为你掉下了一滴泪，可是我不知道你在人群里是否看见，那不只是一朵，风香如花，花锦城里，我的泪开成了木笔花的海洋。
只是我到最后还不明白，木笔花到底是花，还是药？
其实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可以以此为借口，肆意疯癫。
小说《千世情劫惨案》 第二世 试读结束。
